大帐之中,那士卒神色愈发惶恐,一句话怎么也说不下去。众人听到吕布消息,个个心急,只是看那士卒装束,分明是营盘岗哨,隶属袁绍麾下,此刻都不好意思逼问。袁绍面沉似水,厉声大喝:“吕布怎么了?杀上门了吗,让你如此惊惧!” “盟主,吕布没杀上门,只是说虎牢关上……”“袁本初,不必逼问他了,吕布刚刚来传了个消息!” 帐外孙坚的声音刚落,人已经进了帐内,看着袁绍,长叹一声:“老夫这次特意赶回来,不是来责问你的,事关军情,你……要有个准备!” 他面色苍白,显然重伤未愈,只是语气却依旧硬朗。袁绍脸色一沉:“孙文台,你当袁某是三岁孩童不成,有话快说!” “虎牢关上,俱是袁家人首级,袁家五十余口,以袁隗为首,无论妇孺老幼,无一幸免!” 孙坚一身甲胄哗啦啦作响,在桌案前盘膝而坐,横刀膝间,低头叹道:“帝星不明,贼臣乱国,万民涂炭,我等如今倒成了反贼了,已被朝廷传遍天下!” 他默默闭目,不觉泪下,只有一根根短戟般的胡须前伸着,格外倔强。袁绍脑中轰地一下,身子一个踉跄,瞬间面色如土,嘶声喝道:“你,你再说一遍!” 袁术瞳孔猛地一阵茫然,手足无措,四下看了看,最终呆呆看着孙坚,柔声问道:“孙文台,你是胡说的吧,你再重新说下,别吓唬袁某……”一众诸侯哗然,董卓竟然将袁绍灭门了,还是吕布亲自来告知的!虽然孙坚跟袁绍有仇,但这种事不可能胡说!袁氏兄弟的反应,没有失去过至亲的人无法理解,无论是袁绍现在的色厉内荏,还是袁术此时的茫然失措,都是已经相信,却不愿去信罢了!而他们成为反贼,这个倒是在情理之中。如今朝廷全是董卓做主,天子尚且难以保全,他们起兵讨伐董卓,自然会被乱扣帽子!只有孙坚这样寒门出身,一步步爬上来的行伍老卒,才会格外在意自己的官职。袁绍手拄宝剑,默立半晌,见孙坚没有回应,再次咬牙切齿道:“文台,到底怎么回事,袁某不是孩童,可以听真话!” 他说话间,两行清泪径自滑下,直滴落在他一身华贵的锦袍上。“节哀顺变吧,你们起兵时应该有所预料,现在多思无益!” 孙坚面无表情,言简意赅:“此刻虎牢关上,董卓领兵十五万,亲自驻守,麾下大将吕布,李儒,樊稠,张济!虎牢关下,董卓麾下的李傕郭汜领兵五万,已经安营扎寨!” 他话音落下,按着刀柄的手缓缓放松,抓起桌案上的包子,狼吞虎咽起来,有如一头随时准备恶战的猛虎,正在战前修养!一众诸侯不由愕然,顾不得劝慰袁氏兄弟,只在心中急急思索,董卓竟然亲自来了!那么这次来的,必然是其麾下真正的西凉精锐!而且还有并州吕布,传闻中的天下第一猛将。以及李儒这个鸩杀少帝,号称口舌如刀,一人可抵二十万大军的天下第一毒士!没人会怀疑孙坚所说,这个行伍老卒懂得轻重,还不至于在军情大事上胡说八道。豫州刺史孔伷斟酌片刻,干巴巴劝道:“本初,公路,事已至此,还请节哀顺变,当务之急是虎牢关上下,董贼亲率二十万大军,我等如何应对!” 袁绍重重锤了锤太阳穴,一贯气宇轩昂的面目上狰狞可怖,未发一言。袁术则失魂落魄,尽管他如孙坚所说,起兵之时就有预料,但举族五十余口被杀,无论老幼无一幸免,依旧让他难以面对。陆远神色郑重:“公路兄,事已至此,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袁家虽然蒙难,但你还在,你得振作起来!杀了董卓,为袁家举族报仇,天下谁人不识君!” 袁术依旧一脸木然,没有一丝变化。袁绍则神色一狠,猛地一剑劈下桌案一角,恶狠狠道:“对,我军虽有小败,但尚有二十五万大军,猛将无数,击杀董卓,为我袁家报仇,指日可待!” 他擦拭泪水,再次向孙坚问道:“文台兄,虎牢关上下,具体情形如何,你为先锋,可有进攻良策!” “进攻之前,先在此等待吕布吧!” 孙坚眸光微眯,胡须乱颤:“孙某的大军已经回营,正是为了会一会这天下第一猛将!大敌当前,你们最好少些个人算计,再有想要抢功之类的,就先想想鲍忠的下场!” 他姿态明显,说的就是鲍信,而鲍忠至今未归,下场可想而知。鲍信眼角跳了跳,厉声质问:“孙文台,你凭什么断定吕布会来?他会放弃虎牢关天险不守,跑过来学华雄逞匹夫之勇吗!” 他说话间看向袁绍,想让袁绍把抢功的事情说清,免得再被人提起。只是袁绍已经面无表情,根本看不出一丝情绪。“依你之见,吕布亲自过来,就只是为了传递个消息吗!” 孙坚神色冷肃,硬邦邦道:“如果吕布只有一点匹夫之勇,还谈什么天下第一猛将!他此次所来,其一是来看我军气势,其二是考察地形地势,准备骑兵冲锋!” 他看着鲍信,眸光中满是不屑,似乎是说这样的常识,你为何发问!鲍信气急败坏:“孙文台,你只凭传言中他是天下第一猛将,就作此论断,未免武断吧!” “老夫不是跟你掰扯学问的,你爱信不信!” 孙坚语气冷漠至极:“如此天气,最适合骑兵冲杀,这种事连老夫幼子权儿都懂,你若再在此胡搅蛮缠,就等着你的大军灰飞烟灭吧!” 陆远出帐感受着风向,不由神色一凛:“诸位,准备迎接吕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