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琴也在流着泪，冷冷地看着卓越，那眼神丝毫没有任何温度，也没有仇恨或者多大的愤怒，有的就只是冷漠。

    李永贵低声说着：“小方，就这样吧。别怪慕婉妈妈，她也是真的伤透了心，我们毕竟就这一个女儿啊……小方，你走吧，我们也不怪你什么了，毕竟你也帮我们、帮慕婉那么多过。我跟慕婉妈妈说过，自始至终，慕婉都是亏欠你的，甚至于连生命都是亏欠你，而我们欠你的，就更不用说了……两次都是你救了她，当然，上次的自杀，也是因为你，也许冥冥之中，是有因果报应在循环，只是我们没有办法去理清这根源。也许真的，她要找到自己的方式来偿还，来找到真正能够和你相处的方式……经历过她的死里逃生，我也真的看开了，路只能是她自己走，很多的心结，只能自己慢慢打开。而我们做父母的，就只能选择承受，不管她选择哪一种，她都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也只能等着她有一天能够想通这一切，能够找到她要走的路……”

    卓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苏慕婉家的，他也没有办法解释更多，去求苏慕婉父母的原谅或者别的。毕竟从一开始就是他错了，错的无可救药。他只记得李永贵脸上悲痛的神情，还有苏慕婉母亲哭喊着骂他的声音，始终在他脑海中交织盘旋，挥之不去。他和苏慕婉之间，到底是谁亏欠谁？

    卓越像个游魂一样，连自己要往哪里飘都不知道，苏慕婉走了，是真的走了，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连她父母都不希望自己再去找她，难道真的就是这样，自己带给她的，永远只有无尽的痛苦和折磨？

    “卓越，你给我站住！”卓越正茫然地走着，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声音大喊着他。他一回头，就看见满面冰霜的高琴，正急匆匆地追出来。

    “高琴……”卓越刚叫了一声，就听见“啪”的一声，高琴结结实实地一个耳光，直直地甩到自己脸上来。卓越顿时被打的眼冒金星，几乎要晕了。

    高琴冷冷地看着他说道：“卓越，这一巴掌，是你欠所有人的。你以为你是个好人，你想要努力充英雄，可是结果呢？连最爱你的慕婉，你都能伤她成那个样子，她那么爱你，你到底是怎么让她死心彻底，离开的那么彻底的！”

    高琴失控地冲卓越大吼着：“她走的多干净你知道吗？什么都没有带走，就只是把该交代的事情交代完，留下简单的几句话，甚至于她还告诉我们，不要找你麻烦，不要怪你，还说一切与你无关，只不过是她想要放下了。她到这时候都不忘记维护你，都还在替你说话。你呢，你到底都对她做了什么？”

    “是不是就因为那个温倩怡回来了，所以你就掉头去复合，就不愿意再跟慕婉在一起了是不是？”高琴愤怒地冲卓越吼着，“那你跟慕婉在一起的这大半年，到底算什么？你对她的付出、陪着她痊愈、帮她拿回亚美，所有的事情全都是假的吗？都敌不过温倩怡一根手指头勾一勾你就跟个狗一样摇着尾巴回到她身边？”高琴真的是气急了，所以根本顾不得自己说的是什么，“慕婉那时候告诉我她回来了你去找她，我还不相信，还劝她相信你，好好和你在一起。你呢，你就是这样对待她，对待我的信任的！”

    卓越一声不吭，一个字反驳的都没有，他知道，不管高琴怎么骂，都是他活该，因为的的确确是他错了。

    高琴骂着骂着，忽然流泪痛哭起来：“卓越，我以为我放弃了，是为了慕婉好，我以为我放弃自己的感情，是成全了你们两个，可是结果到头来，你把慕婉伤成这个样子，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伤心！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卓越呆呆地看着高琴，这一场让人心力交瘁的拉锯中，所有人都伤痕累累，包括高琴。高琴一直是个非常需要感情的人，对自己的感情，其实并不见得比苏慕婉、比任何人少，只是她知道，有些感情是无法拥有的，只能放手。因为她还惦记着苏慕婉，她不愿意去伤害苏慕婉。

    可是最终，她放弃了自己的幸福，但是苏慕婉也还是没有如她所愿的那样得到幸福，反而是背负着伤心和痛苦默默远走。所以高琴怎么可能不伤心生气、不恨自己。

    “我那么相信你，相信你会好好爱她给她幸福，你害得她自杀我还是觉得你会帮她好转过来，结果呢？卓越，你现在终于把她逼走了，你开心了？满意了？终于如你所愿了你可以和你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了，那你还回来找她干什么？担心她走得不够远不够彻底，会再来打扰你的幸福？卓越我告诉你，你大可以放心，慕婉她不会是这种人！她已经是真的被你伤透了，走也走过，死也死过，她也是真的彻底明白了放下了，你就让她安安静静地，不要再去打扰了行不行？”高琴一边哭一边说着，哭得非常伤心。

    “高琴，对不起……”卓越只能一再地重复这句话。然而他也知道，这徒劳无用的三个字，只会引起高琴更大的怒火，和更多的伤心。“但是不管你相不相信，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慕婉走的太急，而且很多事情，她情愿独自承受也不愿意说出来。我并没有去欺骗慕婉，或者故意去伤害她。倩怡的出现，真的只是个意外，我真的是到昨天晚上才知道这个事情……很多很多，都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是我也知道，对慕婉的伤害，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我真的没有想过回去倩怡的身边，有些事情已经过去已经结束，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从确定要跟慕婉在一起的那一刻开始，我没有动摇过，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但是我真的是想要和她好好在一起。倩怡回来，是因为孩子的病情……然后有些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的确对不起慕婉，明知道这样的选择，对于她来说是不公平的，是我强加给她的，但是我真的没有想过，去跟倩怡复合去抛弃她……”卓越说着，又想到苏慕婉转身的那一幕，不知不觉泪已经再次满溢。

    “我找她是想告诉她，我爱她……不希望她因为我犯下的错误、我做错的选择，去承受痛苦，我想要跟她说对不起，请求她回到我身边……”卓越痛苦地说着，“我知道，是我错的太厉害，太强求她了……”

    高琴冷冷地盯着他，看了很久，才终于开口：“卓越，你知道吗？爱上你真的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哪怕是被你爱着，此生恐怕也是与幸福无缘了。你看看所有爱过你的、你爱过的，有哪一个是有好下场的？聂倩已经是最幸运的一个了，可是她中间也吃了多少的苦？卓越，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够给你爱的人或者爱你的人幸福？不能给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让所有人承担痛苦！”

    “……我真的不知道。”卓越的确是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高琴问的一点都没有错，所有他身边的、跟他有感情牵扯的女人，聂倩是一个，然后是温倩怡，苏慕婉，还有高琴，每一个人所承受他带来的，都是痛苦远远多于幸福……到底是为什么？卓越脑海里再次恍惚中闪过一个词：桃花煞……难道说算命老人的话真的应验了？他真的是注定这一生所有的情缘，最终都归于苦涩？都不得善终，而他自己，最终也将落得个凄凉的境地？

    高琴转过脸去，不去看他呆呆的样子，良久才擦去眼泪：“其实我知道，慕婉虽然是因为你才选择离开，但并不仅仅是因为你的错，只是这样的感情，真的让她走投无路，她真的需要找个地方，去让自己安静下来。这是她留给我的信，我看完就知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我还是不能够原谅你，卓越，你当初的时候，是怎么样向慕婉，向我，向所有人保证，你会给她幸福，你答应的事情，你没有做到。”高琴冷冷地说道，随即从衣兜里掏出折叠起来的一张纸，展开来递到他面前：“这是慕婉留下来的信，给我的，但是也应该是给你的。她没有怪你，反而是让你去追寻你所真正想要的幸福。所以，卓越，也请你到此为止，不要再打扰她了。如果不是真的要放下了，慕婉她是不会这样做的。”

    卓越颤抖着接过那封信，薄薄的一张纸，像是有千钧的力度，让他几乎拿不住。泪水模糊的眼睛，让他只能看到几行字：“……姐，我相信你会懂得我，我只是想要去追寻另一种生活方式。你知道的，现在的一切，其实很多我都不喜欢。从前有卓越，为了他我可以让自己继续下去；可是当我转身的那一刻，在心里真正的将他放下了，才觉得真正自由了，外面的世界很广阔，我想要去更多的地方，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情。姐，真的有很多很多地方，是我想去的，有很多事是我想做的。失去爱情而获得更大的一个世界，我想这不是损失。所以，我不怪谁也不恨谁，只想安安静静地走下去……”

    “不要去怪卓越，他很善良，只不过现实中往往我们的能力都很有限，没有办法和困难，去做到普度众生，毕竟我们的怀抱都那么小，能够温暖到的，只有那么少数的几个人而已。卓越，他终究不是英雄，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很多事，我知道他想做到做好，可是真的很难，很难……”

    信不算长也不短，卓越没有看完，他看不下去了，字字句句都很平静，可是那样的平静却意味着，苏慕婉是真的想开了也放下了，所以才会这样平静地写下这些。

    眼泪一滴滴地落在纸上，打湿了苏慕婉纤秀的字迹。

    高琴悲哀地看着他，最后说道：“我现在很庆幸，庆幸我有勇气离开你，不然的话我现在也许会更加伤心；但是我也替慕婉悲哀，她付出所有，却最终只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卓越，不要再伤害她了。如果她真的想开了，请你让她离开，不要再去打扰她了。”高琴说完这句话，决然地转身，没有再看卓越一眼。也许在她的心里，也是真的对卓越彻底的死心了。卓越知道，从此以后，高琴不会再对他有任何的留恋、任何的感情，以后的以后，他对于高琴，恐怕都只是陌生人了。

    也许这样对谁都好，毕竟高琴也说了，她也明白，卓越真的是一个没有办法给人带来幸福、只会带来痛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