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是想不明白，真的不明白……”父亲重复了一遍，摇着头木然地说着：“你对她也不算不上心了，那时候为了她一家的事情，也是当做自己的事情。慕婉也是真的那么喜欢你……谁都看得出来，为什么到头来，还是弄成这个样子。我都以为，你们过年前后，不说结婚也能把事情定了……现在她跟我说她要走了，去哪也不肯说。还安慰我，跟我说她非常高兴认识我们，说是世界上多了两个疼她爱她的人……说她以后一定会好好的，她心里头拿我当父亲看的……什么都好，什么都好好的，那怎么会一下子变成这样？”

    “卓越，我从来不图你大富大贵或者什么，只希望你无愧于心无愧于人，可是到这一步，你敢说你对得起慕婉？”父亲说着说着，老泪纵横，“慕婉那么好的姑娘，北京到四川几千里，她一趟又一趟……她那时候自杀，我就想着，这辈子我们家欠她的，是还不清了，只要她活过来，不管她是什么样，你把她娶回来，咱们家拿一辈子去还她……也不光是还欠她的……她对你什么样，对咱们家什么样，你心里头比我有数。卓越，你就算是个石头人没有半点心，或者真像你们年轻人活的都干脆利落的，说没有缘分没有感情什么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也不明白，慕婉那么好，你有什么不喜欢的？哪怕说真的就是不喜欢，那最起码的，不能让她伤成这个样子……我真的是觉得没有脸去面对她，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子，眼看着她什么能做的都做了，到头来一场空，难受成那个样子……卓越，你是怎么忍心的？你就一点不想想，她心里头多难受？你想对先头那个姑娘好，对她小孩好，可是你把慕婉放在哪里了？你想做好人，可你伤的是最不应该的人！那是慕婉啊，你不知道珍惜……你这辈子还能再碰到她这样的？不可能！卓越，做人要讲情，要讲良心，你自己算一算，你对慕婉，做到了哪点？”

    卓越呆呆地听着父亲痛苦的指责，一句话反驳的都没有，他说不出来任何的话。父亲的责骂，一句句像是刀子，插进他的胸口。高琴也是这么问的，父亲如今又这么问，难道说在所有人的眼里，他真的就是这样无情无义，对慕婉真的就没有半点心？

    他爱慕婉，是真的爱慕婉，到现在想都不能想，慕婉转身的刹那，决然的脸，以及最后的泪滴，一想到他都觉得心里痛到连呼吸都不能够。慕婉一直以来的付出，不是给别人的，都是一点一滴他感受在心里的，怎么可能不感动不去爱她？他也真的是想要不顾一切地去把慕婉找回来，可是找回来以后呢？再让她继续去面临这样痛苦的境地？尤其是小旭现在的情况，只能是他以超前那样父亲的身份和关系去陪伴。慕婉心里会怎么想？凭什么就要让她来承担这样复杂的关系？

    所以卓越只能木然地听着父亲的指责，眼泪一滴滴，全部都落进了心里。慕婉走了，他心脏的那个位置也像是彻底的空了，再多的眼泪也填不满。

    “卓越，我也不指望你去把慕婉找回来了，伤人一次可以，两次，只要悔改了，去补偿了，慕婉愿意原谅你，那也行。可是现在，那么多次了，你没有半点悔改，你觉得你爱她你喜欢她，可是你给她的都是什么啊？不能再让她跟着你，去那么难受了。”父亲说着，已经是老泪纵横，呆呆地望着桌上的丝绒盒子，里头那块玉牌已经被戴的非常温润了：“这也是你的命，我们家的命，就不配有这么好的媳妇。”

    “我就想着，这辈子到我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她，到时候这块玉还是要给她，告诉她，做不成儿媳妇，我也拿她当闺女……”父亲说着说着，哭得像个小孩：“卓越，你毁了慕婉一辈子的幸福啊？离了她你自己又怎么办？”

    父亲是真的伤透了心，他是个非常本分也非常善良的人，在他们那一辈人的眼里，善恶是非好坏，都是中间一条线直接分开，清楚得很，老人家就是觉得苏慕婉好，单纯善良，对自己一家都好，可是结果到头来，卓越给苏慕婉的却是无尽的亏钱和伤害，这让他的心里除了伤痛就是愧疚，沉重到无以复加。

    “爸，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慕婉。我失去她，就已经是最大的报应了……”卓越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说着这些话，感觉心里头都在往外面滴着血。苏慕婉带走的，何尝不是他曾经热切期待了许久的幸福。

    父亲哭了很久，才停下来，慢慢地说着：“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中了哪门子的邪，跟那个姑娘，就那么死活非要在一起。你心里头就是喜欢她多一点，就是要跟她在一起，那我也没办法再说什么。没有缘分的，绑都绑不到一起，真喜欢的，拆也拆不散。你要是真的就死心塌地跟她在一起，那就这样吧。先前硬把你们俩拆散，我也看出来了，你也是真的不情愿。这也都是命……谁也做不了主。你都这么大了，几千万的生意都能做，感情上也有自己的主意，我又何必去硬要为你操心，到头来反而是连连作孽？”

    父亲已经没有了第一次温倩怡的事情的时候那种激动和愤怒，他真的是已经心灰意冷了。

    “爸，真的是因为小孩子，你没有看到小旭的情况，他现在真的非常需要我，让我丢下他，眼看着他一天天生不如死，我真的做不到。”卓越痛苦地说着。

    “我是喜欢倩怡，但是我也已经爱上慕婉，想要跟她结婚，生孩子，好好过一辈子。我不可能再为了倩怡去伤害慕婉，只是真的没有想到小旭会是这样……“卓越无力地辩解着，他也知道，这样的解释非常的苍白而无力，在沉痛的现实面前根本就于事无补。

    父亲痛苦地摇着头：“这都是命，逃不掉的。谁欠谁的，谁该还谁的，账本子在老天爷手里头，我们这些凡人，谁也猜不透看不透。卓越，我也不想再说什么了，你跟谁在一起怎么过一辈子，其实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一个做父亲的，再怎么想着为你好，也不可能代替你去过；我再怎么要面子，怕人家戳脊梁骨，那你要真是非要跟她在一起，我也是没有办法，也不可能真的就为了面子去毁掉你的一生。面子这个东西，比我的命重要，但是你一辈子的幸福，在我这个做父亲的眼里，比什么都重要。只是……”

    父亲吃力地说着，“我也不可能继续留在北京，去跟你们生活在一起。你将来要跟她复婚，那个小孩你当做是自己儿子养，我都不会再去管，因为我真的管不了那么多，管不了你一辈子的幸福。但是，她能是你的老婆，却不可能是我的儿媳妇，一来是老家的风俗，不可能容忍；二来，我心里头认定的儿媳妇，永远只有慕婉一个，我早已经是把她当做自己一家人来看的……卓越，你的幸福是幸福，慕婉的幸福呢？我做父母的心愿呢？难道就真的都不重要吗？”

    “爸……我也真的很想和慕婉结婚，以后我们好好照顾你，一家人在一起生活一辈子……如果不是这个事情，真的我会尽快跟慕婉结婚，甚至于以后要两个孩子我都想好了……爸，我没有觉得不重要，慕婉在我心目中，也是我的幸福啊……”卓越已经快要崩溃了。

    “爸，你留下来行不行？我已经没有了慕婉，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你再走你让我一个人在北京，还有什么意义？爸，我怎么可能放心你一个人在老家，你的身体还没有好……”卓越苦苦地哀求着。

    “别说了……”父亲摇着头，显然也看到了他的痛苦：“我不会留下来的，你放不下她们娘俩，我也不可能过得去自己心里头这一关。唯一的办法只能是这样，我回老家去，你留在北京，从此不要回去……我在老家，有你大林哥，有小伟，有你姑他们，你现在的生意，应该也不差那点钱，要给就给他们，也当时帮助他们一下，有他们照顾着，我也不会怎么样。你既然已经选择了，就别再拖泥带水的。就干干脆脆的，跟他们在一块就在一块吧，只是不要让我在老家丢脸……”

    “我也知道，她一个女人带着个娃不容易，上一次硬逼着你们分开，是我亏欠她的。要是没有慕婉，你真的和她在一起了，那我也就不说什么，顶多你们不要回去老家。可是现在这样子，你让我怎么去想起慕婉？我再留下来跟你们在一起，那不等于是丢下慕婉了？那我怎么对得起她？”父亲沉痛地说着，“我知道你忙，公司里的事情还有他们娘俩，都离不开你。所以我把小伟叫来了，有他带我回去，你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也别回去了，最好是以后都不要回去了……就这样吧。”

    卓越还要去求父亲，父亲终于流着泪，拍着桌子咆哮道：“你觉得这样就是对我好，把我留在北京就能是照顾到我？那你可能想想我是什么样的心情？你觉得这样子憋屈下去我能活几天？”

    卓越终于不再说话了，是彻底的也跟着都说不出来。他知道自己是真的没有办法再去挽留再去强求，就跟苏慕婉一样，父亲面对这一切，按照他老一辈人的思想，痛苦只会更深。其实离开了也是一样的痛苦，毕竟苏慕婉也许某天，也许有可能爱上其他人，或者是忘记他，但是父子亲情，是到什么时候都割舍不掉的。

    父亲永远都会记得这些事情，而且何况，他已经老了，疾病缠身，是真的承受不了更多的打击了。

    卓越的世界真的是一片片轰然坍塌，苏慕婉的离开，已经是把他的幸福彻底摧毁，而父亲的坚持，则是彻底地抽去了最后的一根支柱。

    卓越没有去公司，他开着车出去，疯狂一样地采购，去给父亲买各种各样的药，以及衣服等等。他买了非常非常多的东西，父亲跟小伟两个，根本不可能带得完。其实他到后面，完全是发泄一样的心情，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什么、还能为父亲、为所有人做些什么了，只能是把自己所想到的甚至于看到的东西，都疯狂地往家里买，让父亲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