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汉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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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也看到了,当时还问了一句,杨玉说‘季父归来了,口渴要喝水’”邻居忍不住附和。
“嘘,他人家事,休要多管,被杨氏老妪听见,以其蛮横口舌,岂能轻饶你们。”
雨夜中,声音一下子消失了,无人再敢议论。
在这长桑里,杨氏之霸道难缠是人尽皆知。
其实,杨氏不是一直如此,早些年杨太公还活着时,很受人尊敬。不光因其戍边立功获赏高爵位,置办下偌大家业,更因其治家有方,为人宽厚公正,待人和善,友爱乡里。若不是去的太早,选乡中三老谁人比他更有资格。
但十年前杨太公故去后,杨氏就开始败落,如今更是一落千丈。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眼前殴打侄儿的杨季,其乃杨老妪老年得子,骄纵长大。少时就终日游手好闲,与一群轻薄少年横行乡邻。
反观长子杨孟生的太过老实厚道,又不善言辞,不受母亲待见。
几年前,杨季哄骗着母亲将杨孟赶了出去,偌大家业都落在了其手中。
杨孟除了一处破院落,什么也没得,妻子恨其窝囊,另嫁他人。不久杨孟生了一场大病,无钱抓药穷病而死,留下一双儿女,可怜杨玉那时还不满周岁。
姊弟俩虽为祖母所收留,但不受待见,叔父更是时常辱骂,杨玉能活下来,全靠其姊嘴里省下食物。
这五年,杨季败光了家产,还在里中行坑蒙拐骗之事。
里中每每有人找上门去,杨季都躲而不见,任凭老母亲顶在前面,将前来之人尽皆辱骂而回。
且不依不饶,带人打上门去,必让人赔礼道歉方得罢休。
可以说,杨氏名声算是彻底坏了,在这长桑里人人绕道而行。
可怜杨孟一双儿女,女儿十岁,幼子六岁,从小被虐待着长大。
今日之事,多半是杨季在外赌输了钱,偷走家中耕牛卖了还债,怕母亲知道就诬陷侄儿弄丢了牛。
“季父,停手,求求你停手,不要再打了,阿弟快被你打死了。”
一个粗布衣裙,骨瘦如柴的少女扶着一位老人匆忙赶来。少女远远看到弟弟在挨打,奔跑过来扑在其身上,哭泣哀求。
耕牛丢失乃大事,杨老妪在家怒气未散,面对孙女求情,始终不松口。女童只能与守门的阍人老仆去求里正,奈何里正不想招惹杨氏是非,闭门不出。
时间就此耽搁了,两人如此晚才赶来。
“少君,看在老朽面子上,不要再打了。”老仆拄着竹杖,蹒跚走上前来,拦在了中间。
“嘿,你这老仆,竟敢以下犯上,以奴欺主不成?”杨季大怒,手中木棒抽向老仆。
老仆身着粗布短褐,躬着身子,面容苍老枯瘦,头上的灰白发髻蓬草一般凌乱,浑浊的眸子怎么看都再衰老普通不过。
这样的人,每个里中不知有多少,每日里如老狗般蜷缩在土墙根下,双眼无神,张着空洞洞的嘴巴,看守着门户。
在杨季眼中,更是冢中枯骨一般,若不是母亲不同意,他早就将这老奴仆赶走,任其自生自灭了。
突然,老人手中竹杖离开了地面,下一刻精准点在了他手腕上。
杨季手腕酥麻,再也抓不住,木棒带着惯性向前飞去,砸落泥水中。他后退几步方才站稳,手腕无力,似不是自己的一般。
杨季疼痛交加,脸上升起一丝惊恐,蓦地想起了一些早已被他忘记的事情。
幼时他曾听母亲说起过,这老仆是跟父亲一块在边地戍边的戍卒,曾从入寇的匈奴人刀下救下他父亲的性命。因是家中余子,不得继承家中财产,戍期满后老仆无家可归,就跟着父亲一块回了长桑里,父亲在世时与其同衣同食,兄弟相待,从不视作奴仆。
父亲故后,也不曾离去,守着父亲坟墓,一日日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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